不知道张允的话有几分是真的,但眼见府门紧闭兵士环伺,似乎也并非空穴来风:“军政之事向谁禀奏?”
张允颇不耐烦:“老规矩,都由蒯、蔡二公处置。”
刘备明知这俩人不好打交道,却也只得道:“那就有劳将军领我见见蒯公。”
“蒯公正忙着呢,恐怕没工夫见您。”
“蔡公呢?”
张允又道:“蔡公今早也有些不适,在家休养。”说了半天一个都见不着,生生把刘备挡在外面了。
刘备心中窝火却不能流露,好语央求:“我有军务在身,请将军行个方便吧。”
“军务虽急也不能打扰主公养病……”张允打着官腔不紧不慢道,“这样吧,您先到馆驿住下。少时我替您告诉里面一声,等哪天主公病体好转再召您过来。”
“烦劳将军了。”寄人篱下无可奈何,刘备只得应允,“请代我向主公问安,请他好好养病,荆州臣民还指望他呢。”
“知道了……主公身体不佳,我也很烦心啊!”张允叹了口气,随即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。又吃又喝作威作福,哪有半分哀容?刘备越看越气,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小人,却强忍着道:“既然如此,末将告辞。”说罢赶紧转身,再不想多看他一眼。
“哟!也没让让您。”张允假模假式嚷着,“玄德公一起喝几杯吧?不喝吗?慢走……”
刘备背着手,气哼哼走在襄阳街市之上,赵云、陈到更是怒不可遏,在后面嘀嘀咕咕:“张允这厮狗仗人势忒张狂了,咱们真该给他点儿眼色瞧瞧,若不然以后他们更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!”刘备狠狠攥着拳头,终于还是没有发作,只道:“这等无耻之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?少说几句吧。”低着头直奔馆驿。
刘表刚接纳刘备时就曾提议为他置办宅邸,请他把家眷迁过来,刘备唯恐家眷沦为人质,故而婉言谢绝,落脚襄阳时一直住在馆驿。常来常往轻车熟路,不多时就来到馆驿外,还未进门忽听后面有人呼唤:“玄德公,慢行一步!”
追来位三十出头的皂衣掾吏,匆匆忙忙,怀里还抱着几卷文书。刘备一见此人,立刻来了精神:“是机伯贤弟啊。”
此人名叫伊籍,字机伯,是刘表帐下从事。镇南将军府所辟掾属大多是荆襄望族或避难名士,唯独这伊籍年纪轻轻就颇受器重。只因他与刘表都是兖州山阳郡高平县的人,因而刘表对这个小同乡很照顾,放在身边处理许多私密之事。刘备在荆州颇受猜忌,但伊籍却对他格外亲近,常在刘表耳边为他美言,每逢他来到襄阳,伊籍也总是来嘘寒问暖,恰如一阵和煦的春风,给了刘备不少安慰。
伊籍似乎一路小跑追来的,两鬓汗流:“玄德公行事也真荒唐,我估摸着这几日您快回来了,派小吏到江边迎候。您怎么没乘大船没带军队,轻车简装就来了?若非出来办差遇见张允,现在还不知道呢!”
刘备微微一笑,故作轻松道:“有劳贤弟挂心,如今风和日丽,愚兄也想顺路观观景致,所以没敢劳烦士卒。来来来,到里面坐坐。”
哪知伊籍听罢摆摆手叹了口气:“唉!连玄德公都如此玩忽嬉戏,看来我荆襄之地果真无药可救了。”
“怎么了?”刘备一阵诧异,“贤弟为何这般言重?”
“主公他……”伊籍说到这儿停住了,抬头看看赵云、陈到。
刘备何等聪明:“你们俩先进去。”
伊籍这才开口:“主公病重,恐怕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哦?”
“这几年主公时常闹病,一次比一次厉害,前番听说黄祖遇害,曹操又在颍川布置兵马,日夜忧虑卧病不起。三天前长沙张仲景特意来诊治,连他都束手无策,恐怕主公真的命不长久。”
刘备听完,呆呆立在那里,茫然若失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伊籍又道:“如今多事之秋,东面孙权,北面曹操都在觊觎荆州,主公偏偏这时候病倒了,几位公子又不甚成事,以后的事指望谁?若以小弟之见,玄德公可要多多劳心啊!”
刘备却道:“上有几位公子,下有蒯蔡二族,我一介羁旅之人,能成什么事?不好越俎代庖。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。您久与曹操为敌,麾下又有关张等义士,由您出头辅佐公子,总比别人要好。况且蒯蔡皆与曹操有旧,若由他们主事,只恐要将荆州拱手送与他人。主公创业不易,岂可一旦弃之?玄德公,为了荆襄吏民和我们这些属僚,您可得站出来勇担重任啊!”
刘备见他言辞恳切,不免有些动容,索性也不遮掩了:“难得机伯贤弟一片苦心,不过……即便我想接这副担子,主公他能应允吗?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伊籍叹道,“我回去劝劝主公,过几日请您入府,咱们当面聊聊,若能把此事定下来那最好。”
刘备虽不在刘表身边,但对刘表的了解却不亚于伊籍,情知这都是白忙活,人家断不会让自己染指大权,但伊籍也是一番好意,不便再驳,便道:“行,愚兄等你消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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